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作为中国稀土事业的亲历者、见证者,我认为有责任把所了解的稀土产业发展史与大家共同分享,以期通过稀土产业高速发展、崛起之一孔,窥视整个中国改革开放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巨大变化,给全球政治经济带来巨大震撼。 在此,我也深深地怀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奠基者、开拓者邓小平同志,他在南巡路上曾经说“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中 国稀土资源占世界80%以上,一定要把稀土的事办好”…… 笔者1986年进入原国家经委、其于1988年并入国家计委,先后在全国稀土开发应用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务院稀土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而之前20余年,笔者一直在冶金工业部属下的北京有色金属研究总院,从事与稀土相关的科研工作。可以说,笔者终生与稀土结下了不解之缘,见证了我国稀土产业从试验室走向工厂,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高速发展——在不足20年的极短时间内就成为世界最大稀土生产国、应用国和出口国,成为全球唯一能够大量供应几乎所有品种、品级和规格稀土产品的国家,成为全球稀土产业的主导者的整个过程,感触良多。 春风 我国稀土事业起步于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到了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随着北京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在试验室里研制成功最后一个人造稀土金属钷,我国完成了所有稀土金属的试验室研制制备工作,解决了全部稀土金属的有无问题,也实现了试验室规模的生产。在稀土应用方面,则开展了稀土球铁、稀土永磁、稀土荧光等科研工作。但是,稀土的产业化问题基本没有解决。 改革开放如一股春风,吹开了我国稀土产业发展的新篇章。 1978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的方毅同志受党中央、国务院和邓小平同志委托,主抓包头、金川和攀枝花三大资源的综合利用。自那以后的九年中,方毅同志先后七次亲赴包头开展调查研究,安排、部署有关包头稀土资源选矿、冶炼、分离提取、开发利用、产品出口创汇以及环境保护等工作,更集中全国的科技精英,为稀土的产业化等一系列问题,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艰苦卓绝的、大规模的科技攻关工作。笔者有幸参加了1978年和以后的多次会议。 在1978年的会议上,方毅同志明确要求:要解决好稀土的富集回收难题,把包头稀土精矿品位由30%~40%提高到60%以上;要把主要稀土中间体的回收率从不到60%提高到80%,把主要稀土中间体成本从每吨10000元降低到每吨3000元;各行各业都要抓稀土的推广应用,努力打开国内稀土市场…… 他掷地有声地喊出:“我们不但要做第一稀土资源大国,还要做稀土第一生产国,稀土第一应用国,稀土第一出口国。” 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首先就体现在管理机构的变化上。事实上,早在1975年,在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袁宝华同志的提议下,就已经成立了“全国稀土推广应用领导小组”。但囿于后来我国政治形势的变化,该领导小组基本没能开展工作,连办公室都没落实…… 1978年包头会议后,在方毅同志的关怀下从组织上落实了“全国稀土推广应用领导小组”的办公室。此后,在其领导下,稀土办公室承担起协调指导稀土行业相关工作和稀土在各行各业的推广应用工作。 1986年稀土办公室正式进入国家经委行政序列。同时经方毅同志建议,“全国稀土推广应用领导小组”更名为“全国稀土开发应用领导小组”,国家经委副主任林宗棠、叶青先后出任组长。 1988年第七届全国人大会议召开,在声势浩大、全面精简行政机构的大背景下,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发文,撤销原“全国稀土开发应用领导小组”,成立“国务院稀土领导小组”,继续由叶青同志任组长,办公室设在国家计划委员会,此举意味着国家对稀土工作的领导进一步得以加强。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1979年在方毅同志关怀下,于当年年底成立了中国稀土学会。该学会在组织国内、国际稀土科技交流,促进我国稀土科技和产业发展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独到的作用。 辉煌 1978年后,包头稀土资源的综合利用、分离提取和南方离子型稀土资源的开发利用,先后列入国家“六五”、“七五”科技攻关计划。而随着计划的实施,基本解决了我国北(包头)、南(江西、广东、广西、福建……)两大不同类型稀土资源的产业化开采与回收问题,生产成本随之大幅度降低,方毅同志在1978年会议上提出的要求很快得以实现。我国稀土产业开始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迅速崛起,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生产方面。 1978年,我国稀土产量按稀土氧化物计仅约1000吨,基本上全是初级产品。而1986年我国稀土产量就达到11860吨,增幅超过10倍,超过了此前一直处于世界第一的美国(当年产量11000吨),成为世界最大稀土生产国。 同时,我国单一高纯度稀土分离也实现了产业化,1986年产出的高纯单一稀土产品达到460吨,开始成规模地进入外销市场。仅仅两年后,我国单一高纯稀土产品产量就达到1160吨,进一步确立、稳定了中国世界稀土第一生产国的地位。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国稀土分离提取产业化生产积累了较丰富经验。像北京大学提出了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稀土窜级提取理论,开发成功计算机一次性放大生产技术,使我国稀土生产技术水平居于世界前列,至今我国稀土冶金提取技术一直处于全球领先水平。 在我国稀土产业强大的压力下,先是美国、澳大利亚的稀土采矿业,后是美国、日本、法国的稀土分离提取产业纷纷关张歇业,不得不退出稀土卖方市场。中国世界第一稀土生产国的地位坚如磐石难以撼动。从此中国稀土产业再也没有来自国外的挑战者。 目前,我国每年生产的稀土产品总量在10~15万吨之间,产品产量和产品结构完全可以满足内外市场需要。 ——应用方面。 1978年我国稀土应用量不足1000吨,上世纪90年代初用量迅速蹿升至8000~10000吨,90年代末达到近20000吨,发展速度十分惊人。 而值得大书特书的是,我国科学家和广大工程技术人员,结合我国铁资源、铝资源特点,开发出极具中国特色的稀土球铁、稀土蠕铁铸造技术及产品,开发出我国特有的稀土铝电线电缆技术及产品;独创了稀土农用技术;结合我国某一历史阶段的小化肥产业实际,开发了稀土小化肥技术,解决了我国一度化肥短缺和小化肥厂的出路问题…… 目前我国稀土应用领域遍及国民经济、国防军工、高科技等各个部门,用量达到7~8万吨,每年为我国创造的直接经济效益超过千亿元人民币,其衍生效益难以计数。 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我国一直是世界第一稀土应用国。 此外,还有一件事令笔者记忆犹新,1996~1998年我国科学家参与美籍华裔科学家丁肇中先生领导的、在外太空找寻暗物质、反物质的国际合作项目。中科院电工研究所承担了阿尔法磁谱仪核心部件——无磁泄漏稀土钕铁硼永磁体超强磁场的设计和研制。电工所高质量地按时完成了任务。该磁谱仪于1998年6月2日搭乘美国发现号航天飞机顺利升空,当天央视作了报道,中国经济导报也在稍后几天在头版刊出“中国稀土工程学界为阿尔法磁谱仪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文章。1998年10月23日丁肇中先生专门致电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高度评价中国科学家对阿尔法磁谱仪做出的重大贡献,对中国科学家表示感谢。 ——出口方面。 1978年我国稀土出口数量不足100吨,且大多是资源型原料级粗产品。上世纪80年代末,我国稀土产品出口数量已近万吨,成为世界稀土产品最大出口国。至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国稀土产品年出口数量已达40000吨上下,目前年均产量保持在45000~50000吨,而且产品品种、规格基本全覆盖市场的需求,成为世界上唯一能够大规模供应所有品种规格稀土产品的国家,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稀土出口国。 展望 今天,我国稀土产业更加强大——拥有世界先进的稀土采选冶及其分离技术;我们可以生产满足内外市场的绝大多数稀土产品,供应了世界95%的需求。笔者认为,“我们应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早已实现了方毅同志生前的愿望,中国早已成为全球稀土第一资源国,第一生产国,第一应用国,第一出口国。” 而值得骄傲的是,今天的中国不再仅仅是稀土生产大国,也正走向稀土产业强国。近10年、尤其是最近几年来,我国每年生产的、号称永磁体之王的稀土永磁体就达到14~16万吨。该产品已经广泛进入永磁电机(含发电机和电动机)行业。 理论上讲,永磁电机具有高效、节能、平稳和低噪音等优点,广泛应用于电动汽车、风力发电、潜艇(含核潜艇)、地铁机车以及高铁机车驱动的动力源,也正在进入下一代永磁磁悬浮高速列车,自动化港口建设……目前,装备稀土永磁驱动电机的新一代高铁列车已在中车株洲电力机车公司下线,投入试验性运行,初步结果表明,列车运行更平稳、更快、更低噪音,并节能10%以上。 稀土应用遍及冶金、机械、石油、化工、电子、通讯、国防、AI(人工智能)等高技术各行各业。展望未来,我国稀土产业正有力地推动着国家实现两个100年伟大复兴目标,为实现伟大中国梦继续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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